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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4、小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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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4、小十

玉芝心平氣和地把吃食放在桌上,規矩地立在一旁,仿佛對許嘉興有這樣的改變一點都不詫異。

畢竟,真的太香了!

因著又多吃了一次胡蘿蔔,許嘉興身上的過敏癥狀還是有點嚴重的,所以身子也很虛弱,整個人蔫蔫的,沒什麽精神。這會聞著粥飯的香氣,他硬撐著要起身,被錢妃攔著。

“小興,不用起身,好好歇著。”

說著,她轉頭吩咐底下的人,命人將粥飯放在案幾上,而後把案幾放在床上,供許嘉興用餐。

許嘉興苦等了一會,翡翠山藥卷總算是擺在自個兒面前了。

小巧玲瓏的山藥卷,外皮翠綠如翡,餡兒裏純白如玉,綠皮裹白餡兒,顏色清新淡雅,莫名地給人一種平和溫馨的家常感。

許嘉興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塊山藥卷,放入口中。緊跟著,驚嘆聲在屋內響起。

“母妃,今日這個真的太好吃了!”

他自病了,口中淡而無味,自然也沒什麽食欲。此時,小小的山藥卷一入口,寡淡的舌苔上迎來了第一重侵襲。

翠綠外皮帶著一種清新的、芳香的味道在唇齒間廝磨纏繞,它們不強勢,也不激烈,而是在柔和中漸漸占據口中的各個角落,使整個味蕾被喚醒,而後會因著這股子香味而驚喜,也會因著它而產生留戀感。

許嘉興很快便吃完了第一個,又拿起了第二個吃起來。這回,他又吃出了與第一個不同的感覺。

山藥經過蒸煮、研磨打成山藥泥後,比原始口感更加細膩悠長,口感黏糯香甜,入口即化,基本不用咀嚼,便能將山藥特有的軟糯清甜留在口中。

許嘉興許是也發現了這個特點,他會把翡翠卷的外皮輕輕咬破,外皮微彈,蘊藏著淺淺淡淡的芳草香,是一種很意外卻不會讓人討厭的味道。

就像是,整個人沐浴在陽光雨露之下,願意卸掉全身戒備,然後在曠野中緩緩張開雙臂,輕閉雙眼,放輕呼吸,徜徉於自然的純粹與美好中,感受遠山樹林、林間山泉的悠長呼吸。

真的,讓人放松。

也讓人舒展。

翡翠卷皮破,山藥泥便落在了口中。許嘉興放棄了咀嚼,而是任它們待在裏面,輕閉上嘴巴,使山藥泥一點點在口中化開,讓那份軟糯清甜在唇齒間緩緩暈開。

像是第一次感受食物帶來的滿足感和幸福感。

緩慢而美好。

在不知覺間,許嘉興身上仿佛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芒,減淡了病中的脆弱無力感,而是更多了些乖巧與可愛。

何況,最難得的是,他這回不止吃了兩口,而是吃了很多口。

多到,舍不得停手。

錢妃在旁看著,最先發現的是,許嘉興因著生病而豎起渾身的尖刺與鋒芒,以及這些尖利之下的害怕恐懼,逐漸被撫平,接著消失於無形。她欣慰不已,眼眶再次發熱,眼中的淚似乎在下一秒便要奔湧而出,她立即轉過身子,悄悄擦幹眼淚。

她不能哭。

小興無礙,這是好事。

她原本是怨許念的。

雖是證明了不是天花,同時也證明與她有關。

她之前甚至想,如果她沒給小興吃過那什麽胡蘿蔔,小興何至於要遭此劫難。作為一個正常的娘親,她怎麽可能不怨。

可是,看著許嘉興吃了一個又一個,根本舍不得罷手的樣子,那份怨氣隨之淡了許多。

她從來沒見過小興吃得這般開心自在,沒有皺眉,沒有為了她不擔憂而硬逼著自己塞咽。

他吃得很開心。

從未有過的享受滿足。

甚至,她看著急劇減少的山藥卷,第一次生出了一份擔憂。

小興,會不會吃撐?會不會積食?

想到此處,錢妃擡手揉揉他的頭,柔聲道:“小興,這個等下再吃好不好?先喝點粥,別噎著。”

她端著粥碗,薏米綠豆百合粥的香氣瞬間放大變濃郁,毫不猶豫地撲進她的五感中,使她恍惚了一下,差點沒端穩粥碗。

好香!

錢妃暗自咽了口水,壓下心中對粥的渴望,舀起一勺薏米綠豆百合粥,輕輕吹散熱氣,送到許嘉興嘴邊。

許嘉興有點不願喝粥,可當香氣撲鼻,他立時又改了主意。

吃吃也無妨。

是以,他乖巧地張開嘴巴,喝下百合粥。

粥是黏糯香甜的,溫熱的粥從口中緩緩流入腹胃,暖意襲來,令人無比熨貼。

許嘉興疏懶了眉眼,就著錢妃遞來的勺子,小口吃完了一整碗粥,整個人撐得不像話,剩下的兩個翡翠卷是再也吃不下了。

他看著剩下的白玉卷,很是可惜,央求錢妃:“母妃,這個便放在房裏,等我晚上餓了再吃,好不好?”

錢妃頭次見他為吃食這般上心,不忍惹他難受,便答應了。

“母妃對孩兒最好了。”

許嘉興輕輕抱著錢妃,腦袋窩在她懷裏撒嬌。得知不會死,也不會傳染,他整個人心神放松了不少。

而後,許嘉興松開錢妃,輕聲道:“母妃也快去吃飯吧,孩兒不忍母妃跟著受累。”

錢妃心裏暖暖的,再次忍著淚意,點頭答應。

她出了屋子,正待命人去備飯,春桃便來了,言道給八皇子做的粥特意多做了些,問她是否要用。

許是想到那個誘人的馨香,鬼使神差的,錢妃沒有拒絕。

沒多時,錢妃面前也擺上了一碗薏米綠豆百合粥,另帶著兩盤家常菜,一道是小白菜煮油豆腐、一道是醋溜白菜,還有一份糊塌子。

這是許念給她自己和許詩悅做的,順便多做了一些,分給錢妃一份。

錢妃看著眼前擺開的粥菜,訝異問:“這些全是你主子的主意?”

春桃應是。

“替我謝謝小九,你先下去吧。”

錢妃壓下心中的詫異,盡量維持表面的無懈可擊。

等到春桃退出去,她先是端起粥喝了兩口。

溫暖香甜的粥入喉,再順著喉管緩緩滑下,撫慰她早已空空如也的腹胃,裏面在接觸到粥的剎那,瞬間升騰起一股暖意,驅散了她周身的寒意,也慢慢驅散了她心底的那些不滿和怨氣,順帶著填滿了她內心的空落感。

她的小興生病,皇上始終未露一面。

雖說日子久了,她盼得早失了眼底的光、心底的熱,可真的面對這樣的冷漠無情,那些曾有的歡好、年少有過的欽慕愛意,一齊地化作了今日的怨與恨。

況且,他吩咐派來的太醫想必也是隨口吩咐的吧,當著她的面就敢如此害她的小興。

雖然是許念的胡蘿蔔導致他病發,可堂堂太醫,行醫數十載,什麽病癥沒見過?怎麽可能連癬癥也識不出來?硬是紅口白牙,口口聲聲說疑似天花,把消息洩漏出去。

想害小九,她看出來了,連帶著也想害了她的小興。她在深宮中,不與人為惡,小心謹慎,步履維艱,唯一的盼頭就是許嘉興長大成人。

到底是誰?

那個太醫她已經交給了皇後,到底真的放心不下,暗地也命人在查。查到後,絕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。

錢妃邊想著,邊小口小口喝著粥,喝著喝著,口中的清甜多了分鹹味,入口的順滑有了澀意,她恍然察覺,自己竟不知不覺淚流滿面。

她擡手擦幹淚,眼底的柔弱變得堅定。她可以不爭不搶,但是不許有人害她們母子。

是以,錢妃認真喝完了一整碗粥粥,又叫人盛了一碗。應是將心事暫且放下的緣故,這回她的註意力全在粥上,更能品出這粥的不同來。

薏米和綠豆皆是耐煮的,是以煮了很長時間,它們方才開了花,釋放出自己的香氣。鮮百合是最後加進去的,卻也是最易煮的,特別是最後的小火慢熬,使得百合的清香味完全浸透在粥裏,與薏米、綠豆徹底融為一體。

一口下去,有綠豆沙沙的口感、有薏米的軟糯,亦有百合的清香鮮嫩,香而不厚,甜而不膩,舒坦得令人忘乎所以。

而再品一口,即便薏米煮了許久,它的糯性中仍有著些許韌性,輕輕咀嚼,在齒間變軟、變爛,賦予醇香鮮甜的粥額外豐富的口感,亦多了額外的層次感。

錢妃喝著粥,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醋溜白菜。白菜酸而脆嫩爽口,極為利口,是與百合粥截然相反的口感,一酸一甜、一爽一糯,意外的不同,意外的和諧。

於是,她沒忍住又多喝了幾口粥,而多喝幾口粥的同時又沒忘再吃幾口白菜。

她吃得暢快忘我,好像許久未曾有過這般好的胃口。

另一邊,許念端了飯菜去找許詩悅,許詩悅本想拒絕的,轉念一想,她帶來的飯食肯定沒有不好吃的,生出期待的同時便也忘了拒絕。

她們二人是和錢妃一模一樣的飯菜。

與錢妃不同的是,許詩悅對糊塌子更感興趣,率先拿了一塊糊塌子。

糊塌子溫熱軟和,吃入口中面餅黏糯鹹香,濃郁的蔥香味緊隨其後,在口中彌漫開。於是,鹹糯中藏著蔥香,蔥香中挾著暖意,在唇齒間留下痕跡,舒服得讓許詩悅瞇了瞇眼,放松了她緊繃一天的情緒。

“好吃!小九無論是你做的,還是春桃做的,總之你這邊的吃食,真的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。”

許詩悅不吝嗇誇獎:“不對,應該說,每次都給我很大的驚喜。我從不知,吃食可以這般讓人享受,讓人為之著迷。”

應是禦廚對食材的做法有限,也沒怎麽有新意,常年來皆是反反覆覆的那幾種做法,許念發現,這幾個皇子公主皆是對吃食沒那麽熱衷,甚至可以說,有些挑食。

她看著許詩悅大口吃糊塌子,快樂而自在,全然不在意嘴角沾上油光。此時,再想想小興、小慶,不由地對他們生出幾分同情。

生在皇家又如何呢?

錦衣玉食,不過是外人想的。

連份真正熨貼好吃的吃食,他們也不能常吃到。

反而不如尋常百姓來得容易。

許念斂去眸中所思,給許詩悅夾了一塊油豆腐:“三姐,你嘗嘗這道小白菜煮油豆腐。”

她邊夾菜,邊介紹這道菜:“豆腐特意用的鹵水豆腐,經油煎過後,兩面金黃香脆,再和小白菜一起烹煮,小白菜鮮嫩清香的汁液會流進豆腐的空隙裏,而豆腐外表的脆皮也多了分柔軟與韌性。”

“吃的時候,最先感覺到的是豆腐經過油煎的香氣,而後再是小白菜的清爽脆嫩,清新純粹中藏著絲絲縷縷的鹹香。三姐,你試著把豆腐咬破,你看看有沒有發現什麽?”

許詩悅聽著許念的話,牙齒擠壓豆腐,咬破外皮。

“好像有東西?”

話未說完,許詩悅只覺有一股熱湯汁從豆腐中奔湧而出,帶著不容拒絕的鹹香暖意襲來,使得口中瞬時溢滿香氣,可謂是唇齒留香,回甘不絕。

“小九,這個口感也太神了!真的好吃!”

許詩悅再次驚喜不已,邊夾著豆腐放入嘴中吃著,邊讚不絕口。

她本來沒什麽好心情,可是許念用兩菜一粥一餅治愈了她的壞心情,使得她覺得,能吃到這些好吃的,眼前的這些似乎沒什麽了。

甚至她想到,這幾日需要一直住在一起,她豈不是天天都可以吃到不同的好吃的?

想到這裏,她皺著的眉終於舒展了些。

許念發現她終於眉目舒展,算是松了口氣。

許詩悅受她牽累,沒有怪她,還一直幫她護她,為她擔憂,她心裏記掛著,但壞事總歸會過去,她同時也希望,眼前的三姐可以開心些。

入冬的風帶著幾分涼意,在墻頭嗖嗖吹過。此時又入了夜,寒意漸濃。

錢妃宮外一個極偏僻的小角落處,那是一個無人註意的地方,一個小小孩童穿得單薄,因著寒風狠狠打了個哆嗦,而後擡手緊緊捂住嘴邊,又打了個噴嚏。

為了怕旁人聽見他方才的噴嚏聲,他左右看了看,發現沒什麽動靜,這才放下手。接著,他彎著腰,伸手扒拉著墻角,把掩蓋著在墻角的幹草扒開,露出一個小洞。

這是一個狗洞。

但他個子小,又很瘦弱,小小的狗洞他縮著身子剛好能夠通過。鉆過狗洞後,他循著記憶,小心小翼地朝他所想的那個屋子跑去。

跑到近前,未免被人發現,他努力縮著身子,以極快的速度開門關門,進到屋裏。

許嘉興白日睡了許久,吃飽喝足後,癥狀似乎緩解了些,但是毫無睡意,不耐地把下人全部揮退。錢妃念他在病中,遂由著他去了。

他一開始清醒地望著屋頂,無聊到翻白眼,好不容易有了困意,突然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,立即沒好氣問道:“是誰?”

他想著,可能是母妃派來的人,察看一下他的情況。

沒想到,他聽到一個小小的、細細的聲音:“星星哥哥,是我。我來看你了。”

正說著,聲音的主人已經走近,他跟著看清來人,驚訝道:“鼻涕蟲?”

“這大晚上的,又這麽黑,你是怎麽進來的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小十弟弟:我不能告訴星星哥哥,我是鉆狗洞進來的嗷嗚,好丟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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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沒有五點起來,但是八點起來了,終於早上寫出一章更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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